【早苏】潮汐
*一些上课时的灵感产物
潮起，是交融的呼吸；潮落，是我破碎的心
我回来了，你呢
玫瑰宛如鲜血一般刺眼，突兀地出现在了淡色的沙滩，染红了孙旸身上破烂不堪的军衣
不，那布料不是被玫瑰染红了，是被血渗红的
孙旸把黑色的毛线帽又往下拉了一点，藏住了被眼泪噙湿的眼眶
他缓缓地往大海深处走去，直至冰冷的海水没过了腰部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把玫瑰花举过了头顶
孙旸，是一个疯子
一个天才，但是也是一个疯子
从小到大，他对知识的敬畏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所可以达到的程度，小学的时候便开始讲一些深奥的名词，学习时着了魔似的听不到别人说话，一旦被打断便歇斯底里
小孩子的话都没有分寸，久而久之，事实被无限夸大，所有人在学校都对孙旸避而远之，“疯子”的名号也是这个时候开始传开的
上了中学，“疯子”的称呼依旧伴随着孙旸，见证着孙旸一次次地荣登榜首，最后夺得了中考市状元，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疯子确实是个天才
高中的一次生物解剖课，当同学们都纠结着不敢上前，孙旸却面无表情地拿起解剖刀，在众人甚至老师惊恐的目光下把面前的青蛙肢解了，随后把一个个小器官都仔细地挑出来，在桌上摆开，然后再一点点拼回去，最后一只完整的青蛙平静地躺在众人灼热的眼神下，完整得有些诡异
至此，“疯子”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大学一毕业，孙旸便被高校聘为文学系教授，新教授不仅年轻还帅气，身上还散发着文学系特有的浪漫气息，这让许多女学生都追着孙旸递情书
孙旸一封也没有拆开过，只是把信封和信纸背面当备忘录，用完后便当作废纸随手一扔
后来送的人多了，用不完的备忘录堆积成山，孙旸忍无可忍，在一次讲座上坦白
“请各位不要再给我送情书了，我喜欢男的”
此言一出，惊动四座
孙旸没有理会议论声，只是低头推了推黑框眼镜，再抬头时，眼神里充斥着解剖青蛙时的疯癫
全场霎时安静，一股不可言说的压抑瞬间笼罩在礼堂上方
第二天，校园论坛上流传着一句话
“不要靠近一个疯子，会变得不幸”
孙旸遇见杨和苏，纯属偶然，却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大一新生的军训本与孙旸无关，但是那天他恰巧没事干，便晃到了营地
那时，孙旸的往事已经在学校传遍了，除了和他熟悉的专业课学生，其他学生都认定他是一个不能轻易接触的人，所以，当年轻的教授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出现在营地时，站着军姿的学生瞬间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生怕被疯子盯上
孙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紧张的学生，悠哉悠哉地在营地外圈散步
“站住！不去军训怎么还在这里晃！”
一声吼叫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却让所有教官紧张起来了
声音的主人，是部队里出了名的疯子
杨和苏并没有精神上的疾病，但是部队里的人都叫他疯子
他太严苛了
杨和苏的眼里只有完美，容不下任何一个格格不入的因素
他频繁地转学，因为他不容忍任何一个同学犯低级的错误，一旦出现，就会设法去纠正，去完善，去弥补
他会抢在老师前面怒斥不听话的同学，会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孩子，会用一切他所能想到的方法去竭力制止那些不稳定因素
时间一长，连老师都要神经敏感了
最后，他一到参军年龄，父母就把他送了过去
当军人，太适合他了
但其实也没那么适合
上级很欣赏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他很快就带上了自己的小队
于是每天，所有人路过这支小队时，都会投以同情的目光
做俯卧撑不标准，那就练到标准，正步不整齐，那就走到整齐，射不中靶心，那就一直打，打到在正中央为止
食堂负责人已经习惯了，每天提前把这支小队的饭留出来，毕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被杨和苏允许吃饭
每次他们回到宿舍时，都已经不成人样了，所以没过多久，小队就已经东倒西歪，直不起身了
上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把杨和苏归为了普通兵，但是至此，杨和苏“疯子”的名号已经在部队里传开了
杨和苏是被拉来凑数的
因为担心他对大学生太严格了，所以部队一直不敢让他接高校的军训，杨和苏也一直没关注这件事
今年，某两国之间的战争爆发了，部队里有许多人都被派去维和部队，而高等学府的军训又一般找现役军人，没办法，只好派杨和苏去凑数了
实际上，杨和苏也并没有干什么，连续两天，他都只是在外面巡逻，而高校的学生一般也不会乱跑，所以他实际上只是在闲逛
第三天，他发现今天的学生似乎都格外认真，这让他十分欣喜
喜悦的心情被一个扎眼的黑毛线帽打破了
眼前，一个穿着便服的男生在晃悠，个子比杨和苏还高出半个头，脚步散漫，似乎与营地里的世界隔绝开来了
杨和苏最讨厌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下意识地就吼了出来
孙旸立刻就意识到那声音是在叫自己，但并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往前走着
"3，2，1......"
果然，身后的人又开口了
"叫你呢？是什么人！没组织没纪律还在营地瞎逛！"
孙旸轻轻摇了摇头，真扫兴
他转过身，直直地对上年轻教官愤怒的眼神
"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杨和苏要气炸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敢在营地这么跟他说话
"你在这里晃什么！难道你的教官没有给你分配任务吗？"
接着，杨和苏对着训练基地吼了一声
"这是哪个班的，哪个教官管的！"
没有人回答，学生怕回答后被孙旸记住，教官在思考是哪个可怜人要面对杨和苏了
孙旸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炸毛小孩，不禁笑出了声
杨和苏立马转过头："笑什么笑！没组织没纪律！"
孙旸把毛线帽往下拉了拉，藏住了盯着杨和苏硕大胸肌的眼睛，只留下挑起弧度的嘴
"我是老师，怎么，你也要管吗？"
挑衅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杨和苏，他上前一把扯下孙旸的毛线帽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也不要编出这种荒诞的鬼话来试图逃过惩罚，你这张脸和大学教授沾边吗？"
孙旸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小屁孩，我30了，当教授是年轻一点但不至于才上大一"
"你他妈叫谁小屁孩！"
杨和苏揪着孙旸的衣领，把孙旸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孙旸已经能感受到男人湿热的鼻息扑在脸上了
但是孙旸并没有生气，只是腾出手把毛线帽拿了回来重新戴上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营地上的口号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并害怕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许久，孙旸轻摇了摇头，拍了拍杨和苏的肩膀
"说了你是小屁孩，在这么多人面前吵架，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杨和苏这才意识到众人的目光，松开了手，转过身，扫视着全场
"继续啊？高校学生和现役军人看热闹像什么话？"
众人赶紧回到之前的训练，杨和苏回头，却发现孙旸已经无影无踪了
这还是杨和苏第一次失败
高高的，瘦瘦的，戴着黑色毛线帽，喜欢叫别人小屁孩......教授是吧，他杨和苏记住了
孙旸回到家里，当天的情景一次次在脑海里放映
教官？挺有意思，第一次见到这么暴躁的小屁孩，不过被别人看热闹还要树立威严，还挺可爱的
而且，他的肌肉是真的，大
也不好，孙旸不喜欢在下面
"可惜了" 孙旸喃喃道，想到炸毛的小屁孩时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二人就迎来了第二次见面
第二天，孙旸被叫到了教务处训话，大概就是说为人师表怎么可以在这么多学生面前挑衅军人，校园论坛都瘫痪了
孙旸只是摆了摆手："服务器你们自己修不就好了，我平常都不看这些的，而且是他先叫住我的，我只是在散步罢了。"
"我已经联系部队了，要么道歉要么滚蛋！"教务处下了最后通牒，他们还是不忍心把孙旸辞退，毕竟自孙旸任教以来，文学系确实出色了不少
孙旸不喜欢和别人道歉，但是这里的工资确实很高，这让他没办法抛弃这份工资
而且他也明白，教务处已经从轻处理了，他再拒绝就不好了
杨和苏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部队惩罚了
"杨和苏！告诉你多少次了要收收你那个坏脾气！人家招你惹你了吗？你都不确定人家是不是军训的学生就骂，要不是人家提醒你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你是不是还打算打一架？"
"报告！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扰乱营地秩序！"
"行了行了，我已经跟人家教务处约好了，明天人家要来一趟，你道个歉就完事了......别一脸不情愿，这是命令！"
到了约定的时间，教务处的人和长官面对面坐着，身后分别站着插口袋的孙旸和一脸不服的杨和苏
"咳咳" 教务处的人清了清嗓子，"那个，实在对不起啊，小孙还太年轻了，不稳......"
"30岁年轻个屁，怎么不说我28岁年......"
杨和苏被长官狠狠地蹬了一眼，闭上了嘴
长官回过头，笑着说："哪有哪有，杨和苏这小子太急躁了，灭灭他的威风是好事，我还没见过他吃瘪的样子呢"
孙旸对杨和苏挑了挑眉，眼睛却紧盯着杨和苏的肌肉
妈的，太帅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的问题" 教务处的人一边回应，一边用脚踹了踹孙旸
"嗷" 孙旸叫出了声，立马站直了，"对不起啊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呃......杨和苏对吧？我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吧，不好意思啊，虽然你们军人平常不用手机但还是先加一下吧。"
"小孙你这太客气了，杨和苏！你还不赶紧的！"
杨和苏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请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真的傻傻的把手机号报给了孙旸
呆呆的还有点可爱，说不定我在上面呢？孙旸一边加着微信，一边偷笑，被杨和苏瞥见了
杨和苏深吸了一口气，不能生气，长官在这里不能生气
"那小孙，你们俩好好聊着，我们俩就......呃，先离开了"
"诶好好好，您慢走"孙旸回答着，仿佛杨和苏才是这里的客人
门一关，杨和苏便开口想骂人，但是孙旸抢先一步，把杨和苏按在了椅子上，脚一跨，坐在了杨和苏的腿上，贴上了杨和苏的脸
"怎么，小屁孩要生气了？"
杨和苏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训练时的防御动作全忘光了
"拜托，你可是军人诶，我都可以把你扑倒，你还怎么上战场？"
孙旸笑了笑，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年轻教授炽烈的吻仿佛夺走了杨和苏对身体的支配权，他不受控制地环住了孙旸的腰，热情地回应着
然而孙旸却在这时移开了唇
"说你是小屁孩你还不信，别人亲你你还真迎上去"
杨和苏瞬间炸毛："你他妈！"
孙旸摸了摸杨和苏的头发，趴在杨和苏肩膀上，低声说道："还想继续吗？做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杨和苏试图抽身，却被孙旸勾人的眼神制止住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和我在一起"
"谁？"
"一个疯子"
孙旸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巧了，我也是"
疯子的爱恋是肆无忌惮的
孙旸总在杨和苏休假时第一个冲到营地搂住他的小狮子，杨和苏也喜欢在队友面前环住孙旸的腰，把头埋在孙旸的锁骨撒娇，更是在得知孙旸小名是早安后一口一个"安子哥"的叫
他们可以一整天在外面漫无边际地游荡，看到公交车停靠就上了车，然后坐到终点站，也可以上一条陌生的地铁线路，听到好听的站名就下车
杨和苏愿意为了满足孙旸的好奇心去染红发，虽然回到部队时又要染回来，而孙旸也可以顶着一头粉发去上课，再从校园论坛里选一张图发给部队长官，叮嘱他一定要给自己的"苏苏"看
但是如此疯狂的两个人，却从来没有尝试肉体上的欢愉
"孙早安你是不是不行啊"
孙旸歪过头，看着肩膀上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邪魅，然后把男人扑倒在沙发上
"我当然行，苏苏想试试吗？"
杨和苏并没有惊诧："你只会说说吗？孙 旸"
他一字一顿地叫着爱人的名字，却没有等到爱人的下一步举动
孙旸起身："你是个军人，在你退役之前，我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杨和苏试图撒娇，却被孙旸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孙旸起身，拽起了一脸不悦的杨和苏出了门
海风掠过夜空，轻轻地吹着这对恋人的头发
潮水拍打着岸边，褪去时留下湿软的沙子
"大半夜怎么带我来看海？"
孙旸默不作声，只是脱下鞋袜在海边坐了下来
杨和苏跟上去，躺在孙旸怀里，静静地聆听着大海的声音
"苏苏，你知道什么是潮汐吗？"
"不就是海浪吗？"
"潮汐，是指海水在天体引潮力作用下所产生的周期性运动"
孙旸低头，看着怀里的男人
"苏苏，你就是天体，我就是做着周期性运动的海水"
"不愧是文学系教授，整这么文艺"
"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好吗？
杨和苏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他坐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
孙旸点了点头
"长官说前线缺人手，你主动报名了"
杨和苏沉默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孙旸握住爱人的手："我为你感到骄傲，你知道吗？你放心地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安子哥......"
"给我留件你穿过的军衣吧，我想你了就闻闻......别哭，一个要上场的军人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想让我伤心就平安回来，你要是回来了，我们就在这里做。你要是不能回来......我不知道我一个疯子会干出什么事"
"别，别干傻事"杨和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声回应着
"所以啊，平安回来，我就让你爽一次"
"就一次吗？"杨和苏打趣道
"只要你回来......多少次都可以"
孙旸猛地吻上杨和苏的唇，咸咸的泪水流淌，交织在唇间
"可恶，又是趁我不注意，等我回来我一定抢在你前面"
"好，我等你"
孙旸等到了
等到了几块染了血的军衣碎片
杨和苏带领的小队碰到了炸弹，杨和苏反应过来后迅速地把剩下的人推了出去，然后抱住炸弹
孙旸揪住了长官的领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说啊，你说你在开玩笑，你说苏苏只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你说啊！"
长官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苏苏还没死你哭什么啊！"
"你知道吗，你揪衣领的样子，真的好像他......"
孙旸松开了手，手里攥着碎布料，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墙角，瘫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孙旸你知道吗，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看着你别喝酒......"
"别说了......"
"他之前就说了，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要不然他的安子哥要做傻事了......"
"我他妈让你闭嘴！"孙旸第一次骂脏话，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在膝盖里
"孙旸，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长官的话掺在海风里，飘到了孙旸的耳朵里
没有了他，我怎么好好活着
孙旸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接到报警后的警察在后面拼命地叫他回来
孙旸，遵守了承诺
他又回到了海边，捧着玫瑰花，兜里面装着小方盒
万一天堂没有呢？
他把渗着血的碎片缝在了杨和苏留下的军衣的胸口处，穿在了身上
确实是小屁孩，衣服这么小，怪别扭的
他戴着初见时的黑毛线帽
到天堂去气气苏苏，谁叫苏苏抛下自己一个人就走了呢？
苏苏你等等我，我马上来了
如果你真的是在开玩笑，我也愿意用生命去回应
警察用扩音器劝着孙旸，长官也求孙旸赶紧回来
孙旸并没有回头
海水浸没了孙旸的鼻孔，玫瑰仍倔强地被举过水面
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呼唤
"安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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